钉子倾销税 砸到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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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贸易组织多哈回合贸易谈判的关键时刻日渐迫近之际，钉子的反倾销关税为美国在国际经济舞台上的信誉再次敲响了丧钟。最终，这项法案不仅对钉子用户不利，对其他所有人来说都会是一样糟糕。 ”
想给麻烦多多的美国住房市场雪上加霜？好办，给造房子的重要原材料──钉子加价就行了。
1月23日，美国商务部发布通知，宣称有意对价格过低的中国钉子征收20%至118%的关税，而对迪拜的钉子课税4%。这些措施旨在帮助五家正在苦苦挣扎的美国制造商，他们提出了一项反倾销诉讼，声称去年以低于成本价进口的价值5.64亿美元的钉子让它们蒙受了损失。
代理这起诉讼的华盛顿律师保罗•罗森塔尔(Paul Rosenthal)解释道，2004年以来，中国和迪拜产的钉子在美国市场中所占份额大幅增长，从原先的33%升至60%有余。随着销售价格的下降，美国本土的钉子产量也在下滑。罗森塔尔的客户中最大的钉子厂商、密苏里州的Mid Continent Nail Corp.已经关闭了在弗吉尼亚和得克萨斯的工厂。
但这一切究竟是“不公平的”贸易造成的，还是正常市场竞争的自然结果，则完全是另一个问题。要证明有倾销行为，首先得知道一个国家真正的生产成本。但由于中国通常被视为非市场经济体，美国商务部想当然地认为那里的所有价格都是扭曲的。于是，华盛顿的官员们选择了印度来考察中国钉子制造厂商的“真实”成本。
为了计算中国钉子制造商2006－2007年的人力成本，商务部官员参考了国际劳工组织(International Labor Organization) 2002年的劳工统计年鉴。他们承认旧的年鉴没有按不同的技能水平或劳动力类别对工资水平进行分类。为解决这个问题，商务部干脆为与中国钉子厂商各个技能水平和不同工种的工人“安上”了同样的工资水平。
为了估计中国的管理费用、销售价格、开支和利润，联邦政府工作人员参考了印度首屈一指的五金制造商Lakshmi Precision Screws去年的年报。另一个问题出现了：Lakshmi不生产钉子。但这家印度公司生产螺丝钉、螺帽和螺栓，这些官员认为，这些东西的生产工艺似乎，呃，跟中国钉子差不多。在华盛顿，这样的数据被认为已经足够准确，可以供政府采用了。而且这些特别炮制的数据正好为提高中国钉子的关税提供了佐证，在政治上可谓一个称心如意的结果。
衡量反倾销诉讼的下一步是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U.S. International Trade Commission)估量美国制造商蒙受的损失。但除了提起诉讼的五家公司，美国钉子行业总体表现相当不错，平均利润率超过了13%。因此，为了证明国内行业受到了损害，美国贸易官员决定，不把利润最高、规模最大的美国钉子生产厂商Illinois Tool Work (ITM)考虑在内。
ITW是一家综合性的全球生产商，生产上千种产品，用户遍布50多个国家，在美国和中国都有生产钉子的工厂。由于ITW的利润与其在中国和美国生产钉子的能力相关，商务部和ITC都认定ITW不足以充当美国国内产业的代表，并在计算倾销造成的潜在损失时将ITW排除在外。也就是说，美国政府因为ITW从全球供应链中受益而惩罚了它。ITW旗下的Paslode雇用了1000名美国人，生产各种建筑材料──包括在得克萨斯、田纳西、肯塔基和阿肯色等地的工厂生产的钉子，不过这些因素就都忽略不计了。
不过，与参与诉讼的一些“美国”钉子制造厂商相比，ITW即使不比它们更“美国”，也至少不比它们差。以原告方之一Gerdau Ameristeel为例，该公司总部位于多伦多，是巴西钢铁巨头Gerdau S.A.的下属公司。另一家“本国”原告Davis Wire Corp.总部位于加利福尼亚，它是Heico Wire Group的子公司，后者旗下还有一家名为Sivaco的加拿大钉子制造商，并从安大略和魁北克向美国出口钉子。Davis Wire还进口用来生产美国钉子的加拿大盘条。
反倾销调查也没有对从问题涉及的贸易流动中受益的其他方给予足够的关注。在向商务部提交的文件和给ITC的证词中，ITW坚称自己是美国工业的重要组成部分。有4700名美国雇员、负责将迪拜钉子运到美国的马士基海陆航运(Maersk Sealand)甚至都没露面；这类公司很少搀和这些事，因为过去的经历表明这只会浪费它们的时间。国会已经通过法律，商务部官员有权自行决定是否不考虑这类下游消费行业的利益。而可能将不得不以高价从家得宝(Home Depot)等零售店购买钉子的美国消费者的利益也不在考虑因素之列。
坚定的贸易保护主义者不光想忽略这样的事实：美国消费者和一些乃至许多美国公司从贸易中受益。他们还想忽略贸易保护主义根本没有对求诸保护主义的公司起到保护作用的事实。来自蒙大拿州的民主 参议员麦克斯•鲍克斯(Max Baucus)和犹他州共和党参议员奥林•哈奇(Orrin Hatch)正在推动立法，其内容将禁止美国贸易官员考虑反倾销关税会不会只是让生产从美国之外的一个地方转到另一个地方的问题。
国会、商务部和提出诉讼的钉子生产厂商应该明白事理。钉子生产厂商尤其应该坦诚，因为它们本身也是保护主义的受害者，钉子的生产原料盘条已因保护主义被课以关税。
美国最初在盘条进口上实行的配额制一度造成了供应短缺的局面，而六年前，美国又挥起了反倾销的大棒，对进口自加拿大、墨西哥和印尼等八国盘条课以重税，美国制造业对此怨声载道。当前钉子行业的困境与那时的盘条关税不无关系：2005年，ITW将部分钉子生产业务转到了中国，很大程度上就是受到关税上升的影响。
如果说早期的经验带来了什么教训，那就是，就算这五家提起反倾销诉讼的美国钉子厂商短期内保住了几百个美国人的职位，那也不会长久。最终将有更多的工作机会流向中国以及印尼、马来西亚、越南等亚洲国家，因为一旦中国丢掉什么生意，它们势必将一拥而上。
问题不在于国内的钉子生产商，它们只是试图以现有的法律工具来保护自己而已。而不管布什政府为此应当承担什么样的责任，他的诸位前辈──从罗纳德•里根(Ronald Reagan)到比尔•克林顿(Bill Clinton)都应该算上一份，因为历任美国总统干的事都差不多。要真正切中政治上的要害，看看国会山吧，两方的议员都不觉得美国现在的贸易法规有任何不妥。
在世界贸易组织多哈回合贸易谈判的关键时刻日渐迫近之际，钉子的反倾销关税为美国在国际经济舞台上的信誉再次敲响了丧钟。最终，这项法案不仅对钉子用户不利，对其他所有人来说都会是一样糟糕。
(华尔街日报，本文作者Greg Rushford是研究贸易政治和外交的网络期刊The Rushford Report的编辑。)